村里有个疯汉叫老孟

章丘胡律师

2012年12月7日，今天是大雪，走在街上，寒风刺骨。这样的一个夜晚，我想起写一篇关于老孟的一篇日志，可能与这样的寒冷有关。前两日，依旧的寒冷，我开着哥哥的新车回家，哥哥坐在副驾驶，和他提起老孟，说许久没有见到老孟了。这样寒冷的天气可能会冻死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哥哥说是啊，老孟住在村北边的井屋里面，冷的时候点玉米秸。于是，一个寒冷的冬夜，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冻的睡不着觉，被迫起来捡拾一些庄稼地里的玉米秸，用火柴点燃，他蹲在火堆旁边取暖，通红的火苗映照着他脏兮兮的脸的场景便在我的脑海里面勾勒了出来。
       老孟，村里人都这么叫他，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就认识了这样的一个人。他和我家住在一条街上。破旧的院子里面长满了野草，房屋也是破旧的，童年时的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带着好奇的心理去过他的家里，打量着他家里的一切还有他。我曾经问我的母亲，他应该也有小的时候吧，他小的时候肯定不是这样样子吧。母亲对年幼的我说，谁家的孩子在小的时候都是娇娃娃。他母亲在世的时候对他可好哩。可是，我见到的老孟是一个没人管，没人心疼的人。仿佛他就像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这样说也不完全正确。有的时候，村里人会给予他一定的帮助和照顾。他有个哥哥，他在极度困难的时候也去他哥哥那里寻求帮助，而且一般也会得到一定的帮助，包括给他吃的或者钱物。
       老孟并非姓孟，只是村里人都这么叫他，至于是老孟还是老梦我分不清，我只知道他姓李，我还要喊他姥爷。小的时候见到他我会怯生生的喊他姥爷，虽然这只是一种辈分上的称呼。他觉得担当不起姥爷这样的一个称呼。有一次守着我妈我再次喊他姥爷的时候，他说不用叫我姥爷。他向来是独来独往，在这个世界上了无牵挂，未曾娶妻，膝下也就没有儿女，父母亲也早就去世了，只剩他一个人。他的生活方式和野人差不多。死猪死狗是他的食物，他身体里的血液应当是和常人不同的，因为似乎任何病菌都无法侵蚀他的身体。他的那些食物足可以毒死一个正常人。破旧的墙皮上挂满了各种动物的皮毛，看上去颇为吓人。有一次我和哥哥去他那里，我曾经亲眼见他磨刀切一只动物的尸体，他还有些开玩笑的说等会让我们吃他做的东西，听到他的话我都吓的不行了，急匆匆从他的家里跑了出来，生怕他磨完刀后一并把我也给切了。
        古老的村庄在八十年代末走向了终结，人们都搬到了新村里，他的旧房了也没有了，但离他的旧房子不远还有几间破旧的北屋尚未拆掉，他就搬到了那里。或许众人的离去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因为他能寻得他的一份清静。在那里他过了好几年。一个下雪的冬天，我刚学会骑自行车，大概是我三年级下学期。我到我们家的自留地那里玩，一边练习骑自行车，刚刚学会骑自行车的我对于自行车简直着迷一般，非常喜欢骑着它到处玩。路上遇到了老孟，肩上扛着一根棍子，无非是他到处捡拾的食物。我突然见到了一头死猪，喊了他，告诉了他死猪的方位，他就过去了，他过去之后我才开始后悔，心想如果他被那头猪毒死了岂不是我的过错了。
       1996年的夏天，我中考结束，等着分数下来。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刻苦学习之后我体验到了那种难得的轻松。我依旧非常依恋那个逝去的村庄，所以整个假期里面常去老村的我们的老街上玩，虽然那里只剩下一户人家尚未搬走，原来的宅基地上尽是绿蔓黄花的南瓜秧。老孟的住处门口不知谁家种了很多的高粱，高高的高粱杆遮挡住了他的住处，老孟依旧像在我小的时候那样拿出他自以为可以当玩具的东西给我玩。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我小的时候经常和一些小伙伴去他家里，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从他捡拾的破烂里我们能找到一些小玩具玩，都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我们小的时候除了玩泥巴、打纸牌之外几乎人人都没有什么玩具可玩。我对他给我的小玩意已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他就拿出一些扑克牌来，想和我打扑克。我说你的扑克根本就不是一副，没法打。他好像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有些不乐意的样子。我估计也从来没有人和他打过扑克。我过去的时候时常带些火柴给他，因为我想象不出他没了火柴之后怎么生火。在我的眼里，火柴可能对于他来讲是稀罕物和必需品。有的时候我买整整一包火柴给他，他很高兴的接过去，我心里也觉得很高兴。由于老村的地势很高，拆迁过后，街西头的石坡上的石头都被人挖走建房用了，坡上长满了青草。村里的另外一个老头，我也要叫他姥爷，牵着几只山羊在坡上吃着青草。我们爷俩在坡上的柳树下聊天乘凉。那个暑假似乎过的很快，没有多久，我就在兴奋地心情中远去烟台求学了。那里是我的梦想所在地，我终于实现了我的誓言，按照我大爷的说法是要努力摘下草帽子。和我一块走的还有我的户口和粮食关系。从此，我也就从农业变成了非农。
        我读中专的四年我不知道老孟是怎么度过的，毕业之后的我忙着应付接下来的生活的种种艰辛，找工作的艰辛，面对生活的艰辛，转变角色后的艰辛，这一切折腾的我够呛，根本没有考虑过老孟这个人在那里。有的时候也从父母的口中听过老孟的下落，说曾经离镇上不远的地方见到过他，买过一个西瓜给他吃，他端着西瓜溜到了公路壕沟里面，独自一个人吃了起来。很显然他不愿意和别人在一起，他有他的想法，怕路人看见了笑话给他东西的人。
       我也曾见过老孟拿着钱走进商店，去买点他的生活必需品。钱可能是他拾破烂换来的钱或者别人施舍给他的，他从来不偷人家的财物，除了田野里的尚未完全成熟的地瓜或者玉米。或者，那在他的眼里根本就不能叫偷。或许，他也有他的原则。
       04、05年左右的样子，我有时候会替父亲放牛。这个时候老孟已经搬到了水库里面的几间原来养鱼的砖屋里面。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老孟把屋门用砖堆住，只留上面一个很小的口，进去出来的时候把砖拿开。我这会儿才想起来或者是防止晚上有流浪狗在半夜跑到他的屋里去打扰他或偷他的食物吧。到了他做饭的时候屋里全是烟，从砖缝和窗户里冒出来。我跑过去，看到他整个人都在烟雾中，递给他我给他逮的几个蚂蚱，说过会儿烧烧吃了吧。我断定他没有油，不可能像我一样把蚂蚱带回家然后用油炒一下。我实在想不起他这样的一个夏天能吃什么，于是问他。他回答我可以吃地里的玉米。这么简单的一个答案居然我都没有想到。是啊，地里的玉米要多少有多少，还有地瓜，土生土长的东西太多了，只是在他回答我之前我一样都没有想起来。心里暗暗地嘲笑了自己一下。
       在那个我放牛的季节里，竟听到了老孟像我诉苦，这是我平生来的第一次。他说他年龄大了，最近这段时间时常的腰疼、腿疼什么的。我问他多大了，他说他六十多了，大概六十一二岁的样子。我这才意识到他也不是神仙，虽然他能抵抗住常人难以抵抗的病菌，但是他毕竟年龄大了，身体也会不如从前。大概过了没有多久之后，我从村里一个小伙子口中听到了一个关于他的故事，说他吃了死老鼠，被药药死的那种死老鼠，躺了好几天都没有起来，人们以为他死了，没想到过了几天之后又见到他到处转悠着找东西吃了。对于故事的真伪我无从分辨，听了他的这个故事后我非常吃惊，原来能够药死老鼠的老鼠药都没有药死他，反而他仅仅依靠自己的身体就战胜了那些毒素。
        老孟也不是只在村里转悠，有的时候会跑出去一段距离，我最远见他到镇上那边转悠，但他不会走的更远，因为，虽然他的家破屋露天，但那毕竟是他的家，他属于这片土地，他也热爱他的家乡。虽然生活对于他是那样的艰难。这个时候，已经有敬老院了，村里的另外一个传奇人物老根已经搬到敬老院里去了。关于老根，大抵和他同样的命运，只是说话极其粗俗，非常不受人待见，连我都对他很反感，所以此篇章节不说老根的故事了，只是提到敬老院的时候要提及一下。老孟或许觉得敬老院的生活是对他的自由的一种极大地限制，或者他更适应了目前他的生活状态，或者他心里极度自卑，不愿脱离社会，虽然那里的条件要强很大，他依旧做出了他的选择，继续以往的生活。
       老村里再没有住家了，大坝里面也没有人。老孟搬到了新村北边的井屋里。井屋是用来浇地的地方，屋里面有一口水井，不过井口已经被巨石压住了。或许，老孟还是愿意和相邻离的近一些。我感觉周围的人们可能会给他一些吃的用的，或者因为他岁数的原因他才搬过来的。但冬天的寒夜依旧寒气逼人，于是有了故事的一开始我哥哥描述的情况已经我脑海里浮现的老孟蹲在火堆旁烤火取暖的情景。
       大概05、06年的样子，我去镇上消我家的固话，走的一条偏僻的小道。无意间遇到了老孟，已经许久没有见他。那个时候我也比较穷，口袋里只有二三十块钱，因为还有缴纳所欠的最后一个月的花费，所以没有更大的能力帮助他。我喊住了老孟，问他还认不认识我，他说出了我大爷家的我哥哥的名字，我说不是，那是我哥，然后说出了我的名字，他应该是记起来的样子，我从口袋里掏出了六张一块的钱给他，也是我的最大的能力了，我递到了他的手中，说你买点馒头吃吧。他有些木讷的看着我塞到他脏兮兮的手里的钱，似乎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我转身离开，没走多远注意到了十字路口处的卖饼和火烧的小店铺。心里后悔应该直接买些吃的给他，担心他不认识钱或被别人骗了，花六块钱只买到一个火烧。
       又过了一年，初春，我的条件比以往好一些了，特地去他住的水井屋那里找他，他正在屋里，听到我喊他，从屋的一个缺口处向外张望。我递给了他二十块钱，他似乎有些警惕，但还是把钱接过去了，我没有再和他说任何话，径直回到了家里。家里人知道了这件事后对我斥责了一番，但我从来不后悔这么做。
        再一年，我曾又去过他的地方，他不在，往北又走了很远，依旧没有见到他。
        再一年，我听人们说许久没有见到老孟了，说不定已经死了。我有时候走在公路上的时候也会往田野里张望，希望能看到他的身影，但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他是我们村的名人，因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老孟。但他又是那样的无名，没有人在乎他的日子怎么过，吃什么，有病了怎么办。许多年没有见到他，没有人再提起他，就像他活着时一样。他的生与死都与别人无关。即使他死了，也没有葬礼，亦没有坟墓。他从脚下的这片土里来，最后又回到了脚下的这片土里。
        许多年之后的今天，我看到饭桌上浪费了许许多多的菜和粮食，许多鸡鸭鱼肉都被倒掉。即便残羹剩饭也强过他的食物百倍。这么多年，再没有见到他，他大概确凿应该死了。再也不用忍受人世间的饥饿和寒冷。但在这个世界上，每年仍然有数以百万计的儿童或大人被饿死，仍然有数亿人生活在绝对贫困线以下。他们在父母的眼中，依旧是娇娃娃。他们的童年，或许也依旧无忧无虑，像每一个幸福的孩子一样。

夜雨1975

怪辛酸的！

忘情女孩

看看。。。

黄海水鬼

有时候，生命的顽强会给与我们很多奇迹和震撼。

紫藤花

看看老孟！。。。{:soso_e179:}